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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2章 謝姑娘賞賜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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狐魄兒給自己訂的兩日之約已過, 她言笑晏晏地下了山。

路上遇見幾個膽大包天還心懷不軌的,碧天一甩,隨手就直接處理了。而且,那悠閑地模樣, 任誰都看不出她的精神失常, 反倒是更像一個隱居的世外仙人, 白衣不染,輕挽衣袖, 如同拔蘿蔔一樣,薅出來去其根莖,又給一個個的種了回去。

她漫無目的地走著, 一臉純良,當真與那殘忍心狠之人聯系不到半分。

她瀟灑肆意的進了間茶館,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,她又幹凈利落的招招手, 聲音淡淡,似是在笑,“掌櫃的, 給我來壺好茶。”

掌櫃應聲而去,不久而回, 茶館的正前方,說書先生正講的興起,手中折扇舞的翻飛, “那日,魔女被伏妖鎖擒獲, 眾道長本想以清心經渡之,但奈何魔女蠻橫, 出手便傷的眾數道人神形俱滅……”

狐魄兒細細品著茶,目光凝了一瞬,勾起嘴角就笑了。

“道長們心痛不已,此魔女簡直就是冥頑不靈,大家被魔女逼的無奈後,方群起而攻之,可不曾想,修道者之中竟出了叛徒,不僅砍斷了伏妖鎖,還當眾與那魔女行了茍且之事……”

說書人越說越氣憤,底下謾罵聲也是隨之高漲……

狐魄兒耐心極好地開口,聲音不高,卻是滿堂都能聽見,“先生可是親眼所見?”

說書人看了她一眼,她手握茶盞,斯文有禮,還微一頷首,說書人還算誠實,動著折扇,“我雖未親眼所見,但是有知道的,大家都這麽說。”

“那就是道聽途說了?”她聲音淡弱,又彎眸一笑,“先生可懷疑過真假,可信嗎?”

說書人眼神游離,“這”了一聲……隨後又鎮定了神色,折扇一指,便底氣十足,“她乃魔女,誰有閑心造她的謠,沒有必要。”

狐魄兒輕緩一笑,做了個請的手勢,再往後,她一個字兒都沒聽進去,只是自顧自的低聲嘆道:“我殺人可是有原因的呢,從不無緣無故。”

“師父,你可能還不知,若是有人執意的潑你一身臟水,你是怎樣躲都躲不掉的。”

“君子坦蕩,小人難防,你以為你把身上的汙臟洗凈就好了嗎?好像,並不是這樣。”

她目光瞥向自己腕間的長袖,白衣聖雪,幹凈到似天邊甘露,她輕聲笑了笑,又似是在跟誰低著聲音說:“他們的臟水,就像是用不盡一樣。”

“你怎麽還不來呢,我又要沖動了啊,若是晚了,我可就又要大開殺戒啦,別怪我沒等你哦,我已經很不開心了。”

她的這番話說的極淡,神色還有些落寞,有些難哄的孩子氣,可是沒有人能夠註意到。

說書人笑著鞠了一恭,故事講完,有人贏得了滿堂的喝彩,有人迎來了一世的罵名。

狐魄兒指尖輕輕扣著桌面,她不緊不慢地數著,“五、四、三、二、一。”

她微微挑了下眉,又雲淡風輕的掃了一眼整間茶館,在桌上放了一大定金子,起身嘆了口氣,還有些不開心地道:“可惜了。”

茶間小廝眼疾手快的麻利地收起了金子,清瘦的模樣,挽著衣袖沖狐魄兒鞠恭道謝:“謝姑娘賞賜。”

小少年笑的十分開心,嘴角的弧度,都忍不住地上揚著,可這個開心的笑容,卻也永遠的定格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。

哪怕是踏在黃泉路上,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。

他的記憶也僅停留在,在他鞠躬起身之後,看著眼前這位堪比天仙的姑娘,對他溫和有禮的笑了一下,可看在他的眼裏,這個笑容竟是比那春風還要和煦溫暖,那雙靈動的眸子,竟比清泉還要清明澄澈。

這個笑又甜又暖,他看了一瞬,便是驚艷,傻樂間,只覺耳根發紅,臉頰發燙,這麽美麗又溫柔的姑娘,不是天上的仙子是什麽。

他的孤魂蕩在黃泉路上,低著頭看了看懷中的金子,又忍不住地笑了,這抹笑意,掛在眉梢又染進眼底,還不明所以低轉身跪下,磕了個頭仍道,“謝姑娘賞賜。”

可——

他的對面再也沒有什麽姑娘,再擡頭時,也再也看不見那澄澈的雙眸了,他撓了撓頭,又小心翼翼地將金子踹好,開開心心的上路了。

與此同時,這條路上,多了許許多多個與他一樣踹著金子上路的游魂,每個游魂皆是一臉笑意,毫無怨言。

也許,在他們心中,皆有一位姑娘,姑娘人美心善,白衣勝雪,天仙下凡,那眸子極其耀眼璀璨,似載星河萬千,輕輕一笑便暖了人間。

也許,有些人自始至終的都還未意識到,自己腳下的這條幽幽長道它……名.曰.黃.泉。

狐魄兒躲在了林間更為僻靜的地方喝酒,她模樣清冷,眸子是紅的,眼尾是紅的,鼻尖也是紅的,不知是醉的還是剛剛哭過。

她慷慨解囊,落落大方,送了人情,了了同情,一定金子又還了無情的債,她只想告訴自己,自己並非絕情。

我用錢財買的命,交易非常公平。

山間風雨,伴著雷電而下,不僅淋了她一身透心涼,也劈的她肝腸寸斷。

那身如雪的白衣,此時已被浸著雨水的血汙染紅,一片片,一灘灘的在她身邊暈染開……

贖罪吧,若這暴風雨能將自己沖洗幹凈,那就下的再大些吧,若這雷電能劈的自己血肉重塑,她也自是不會掙紮的。

天高海闊,能納千裏萬裏。

山川一隅,卻容不下一只小狐的棲息地。

雷劫之下,她哭著笑著蜷縮著,她活該受著,誰讓公道從不偏袒於她,她從來都是錯的那一個。

不知哪一天,她慢慢地睜開眼,隨意的向旁邊一掃,便看到一個白衣少年,那側顏真是極美,長睫繾綣,迎著晚霞黃昏,清凈地模樣,似解一切煩愁,執此一眼,便刻盡了那三生石上的往昔和餘年。

他指尖筆墨勾勒,畫了副水天模樣,只是水的這一邊,有個姑娘在學著姜太公的樣子認認真真地在釣魚,姑娘旁邊,筆墨俊逸的寫著一行字——

家中小女長在,苦等良久,終不如願,尋了一未歸人,遇了一未歸人,守了一未歸人,護了一未歸人,也害了一未歸人。

姑娘身後,有一白衣素袍的道長,他的旁邊也題了一行字——

姑娘口中的未歸人倒是頗多。

他記得,那是她說:“多也不多,心中之人,皆為一人,僅此一人。只不過……我把他弄丟了,而今,又失而覆得了。”她忽而笑的明媚,挑起手中的魚竿,什麽也沒有,就連魚鉤也是直的。

回憶只一瞬,他落了筆,眉宇輕顫了下問:“醒了?”隨後他又自嘲的笑了,“是我說錯,你醒時和睡時,其實都是一樣的。”

他輕輕撫過畫中人,有抹悲傷溢於眼角,神色多了些落寞,他聲音溫柔地說:“只是,她好久都未曾醒過了。”

狐魄兒起身,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,只是出去時,用眼尾的餘光掃了一眼畫裏的人,她眼底的神色也清明了些許,微不可察的頓了頓,她想說:師父,我醒來了。只是,你現在不願再多看我一眼了吧。

她不知這份清明能夠維持多久,只是在她清明的這些時日,她都是有禮有度的維持著師徒之間原有的樣子。她將自己的本分,維持的特別好。

即便是入睡之時,她都是變成了一只狐貍的模樣,乖巧的與他保持著距離。

白無泱亦是發現,她會偷偷地燒去許多紙錢,暗暗的也會幫助一些有困難的人們。

她在笨拙的彌補,補救,她每每獨自一人時,都會變成一只小狐貍,自己將自己攢成一團,就那麽安靜地趴著。

她就像個提線木偶一樣,不知何時,再次被人提起,不知何時,前進的方向再次身不由己。

這一夜,他將那只與他時刻都保持距離的小狐拉進了懷裏,她的身子明顯在顫抖也在悄悄地抗拒,白無泱垂了垂眸,輕聲安撫,“別怕,我只是有點冷,可以抱你一會兒嗎?”

狐魄兒:“……師父這不是抱著呢嗎。”

白無泱彎起嘴角,眼底的笑意深了一瞬,“是我唐突了,應該先問過你才好。”看似挺愧疚的一句話,可是沒看出說話的人有丁點愧疚的意思。

他說:“明天,我們離開這裏吧,空餘師兄自己去尋紅羅的蹤跡我不放心。”

懷中的小狐立刻呲了呲牙,她定是想將那個歹毒的惡鬼撕碎了的,白無泱慢慢地闔上眼,輕聲道:“睡吧。”

了結了與紅羅的恩怨,就該了結你我的了。

第二日,白無泱剛巧收到空餘的傳信,他還沒到無形界時,便發現了紅羅的蹤跡,一路追尋發現,她又回到了沃焦山,她的氣息在沃焦山附近就不見了。

白無泱皺了皺眉頭,看了狐魄兒一眼道,“我們去沃焦山。”

她點點頭,白無泱也不多等,直接拍了拍參商劍,一條紫龍便由小變大乖順的飛了出來,他拽起狐魄兒便乘龍而去。

兩個時辰後,二人便在沃焦山上空看見了守在那裏的空餘。

空餘看見二人一起前來,突然就覺得有些尷尬,畢竟,他也是清修了幾千年的老道士了,雖然那日二人只是吻在了一起,且還是他這個師弟主動的,但對他的沖擊還是挺大的,畢竟,那是曾經的上古帝神,畢竟,那是曾經的北帝,畢竟,那是曾經舍棄兩次七情六欲的主子,再不濟,那也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呀……

白無泱和狐魄兒看著他將臉上的赤橙紅綠青藍紫都變換了一翻後,意識方才有些回籠就被白無泱不輕不重地瞪了一眼。

空餘暗自抖了抖,心道,你還瞪我?怎麽有臉。

狐魄兒看著這二位眼神交流了良久,也沒敢出聲,只是將他們的表情盡收眼底。最後,空餘終是嘆了一口氣,指了指沃焦山道:“此山炙熱難擋,我無法靠近。”

白無泱神色怔然,“嗯,我知道,避免師兄被這烈焰當成了燒火的幹柴,麻煩師兄幫我在這裏守著了。”

空餘是不了齋的化身,不了齋乃是曾經一道人修行多年的道舍,空餘又暗自嘆了口氣,話說的義正言辭的,可他怎麽覺得,竟是連諷帶譏的,滿是嘲笑的味道,他對這個惹不起的主子微微頷首,“師弟多加小心。”

狐魄兒隨著白無泱進入沃焦山的最後一刻,眼尾輕瞇的對空餘笑了笑,笑的挑釁,笑的得意,她說了一句唇語,但是空餘讀明白了。

她說,“空餘,你在我面前倒是威風的很,可是你在他的面前,好慫啊。”

“……”空餘忽覺,冤孽!這師徒二人這個性子,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帶壞了誰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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